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惡夢 Chapter 8

 

 

-Eight-

 

 

“真的不用我帮忙?” 我将备用钥匙放到边伯贤的手心,现在他成了它的新主人。

“对付这些自以为是的小屁孩我最有办法了。”

 

“不用了。”

边伯贤看起来心情还不错,纤长好看的手指带着领带穿梭了几个来回,打出一个漂亮利落的结。

“而且,外人也进不了我们学校。”

 

“谁说要去学校了?”我不以为意,“解决这种事情的最好地点是校外,如果有附近有小巷就最好了。然后再…”

 

意识到屋里还站着一个单纯可爱的未成年小朋友,我及时刹住了车。

“…对他们实施爱的教育。怎么还不出门?要迟到了。”

 

“谣谣,”

边伯贤披上外套,是一件精致的藏蓝色制服,将已经开始拔节的少年的身体称得更加颀长。

他站在我的面前,足足高出我一个头。

 

“爱的教育还是留给我一个人就好。”

笑意从边伯贤的眼梢漫出来,将一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形状。“我去学校了,晚上见。”

 

 

他刚刚说什么?我难以置信——这小孩什么时候也学会花言巧语了?

我依旧沉浸在边伯贤不寻常的表现所带来的震惊里,却没能注意到墙上的挂钟即将指向八点。

 

“糟糕!”我抓起椅背上的小挎包,连鞋带都没顾上系,哐的一声将家门甩在身后。

 

 

我错过了每天唯一准点的8点整的班车,接下来的班次就像抽奖一样全凭运气——

 

因此,当我终于赶到老年公寓时,不出意料地足足晚了快一个小时。前台护工朝我露出轻蔑的神情,这和我的迟到无关,因为以往准点的我也没能得到过她的一个好脸色——仿佛上帝造人时只为她准备了这么一个表情。

 

我将填好的表递了出去。

对方接过,看也没看地敲好了章,“进去吧。”

 

我熟门熟路地进到老年公寓的中心,推开位于走廊尽头那扇门。

 

“外婆!我来看你啦!”

“是谣谣啊,”

房间里的老人放下了手中的盒子,抬起头笑眯眯地迎接我的到来。今天没有叫错我的名字,看来外婆今天的精神不错。

 

“快来谣谣,你看我的发夹好不好看?”

外婆拉着我的手,像个小孩似的炫耀她头上的小发夹。

 

“好看,外婆最最好看了!”

我倚着外婆的肩膀,眷恋地闻着她身上独特气息。那是人体内一剂燃烧生命力的香料,名为衰老。

 

“小舒呢?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?”

 

“小舒她……”就在我还在犹豫这次又要编什么理由时,外婆忽然又抓起了我的手。

 

“小舒啊,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看妈妈?”

虽是抱怨的语气,但那双已经不再清澈的眼睛里却满是思念。

 

“我要赚钱啊妈妈。”

我从善如流地反握住那只干燥温暖的手,“但是我每个月都会来看你的。”

 

“这样啊……”

在短暂的思考后,外婆认同我了的说法,她不再追究‘我’的缺席,又开始说起了其他。

 

“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带谣谣来看我啊?我好久没看见我的谣谣了,她上几年级了?现在多高了?我都快记不起谣谣长什么样子啦……”

 

“谣谣好着呢。”

我起身从柜子里取出外套,开始随口胡说八道。

“她上二年级呢,可淘气了,老师天天向我告状,说她和班上同学打架。”

 

我将外套披在外婆身上,专注地替她扣上扣子。外头随是大晴天,但老年公寓里总是格外阴冷。

 

“谣谣像我,受不得一点委屈。”外婆乐不可支,

“你可不准骂她。女孩子泼辣点才好呢,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。”

 

“是啦是啦,她最像您的就是这护犊子的性格了。”

 

“呵呵。”

外婆露出回忆的表情,目光在空气里失去焦点。

“说起这个,你还记得隔壁家的小白吗?当时谣谣天天带着那个小男孩来家里玩,还想留人家在家里睡。最后非得小白爸爸来接才肯松手。”

 

“外婆!”

 

“嗯?”

外婆迟疑地看着我,似乎不明白她的‘小舒’为什么要叫她‘外婆’。

 

“呃,妈。快到吃药的时间了,我去帮您把护工叫来。”

 

我匆匆推门而出,耳后的温度仍在迅速攀升。

 

不就是黑历史,我宽慰自己,谁都有过,紧张什么?

况且当初明明他也赖着不肯走——怎么能都推到我身上?

 

自我建设得到了显著的成效。当我跟在护工身后走进房间时,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色。外婆也没再说起那些往事,或许是此刻的她又一次丢失了过往的记忆——阿尔茨海默氏症的力量,能让我在下一秒就成为她眼中的陌生人。

 

神经性药物总是让人嗜睡。我轻轻地带上门,走过长长的走廊,离开时却被前台的员工叫住。

 

“这个月的费用不是已经扣过了吗?”

 

“嗯。”

对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,只顾着哗哗地翻动一本名册。“啊,”她找到外婆的名字,喉咙里发出胜利的喟叹。“叶舒生,家属在这里签个字。”

 

“这是干什么?” 我将笔握在手里,目光警惕。

 

“拆迁告知书。”我的不配合引起了对方的不耐烦,

“这片区域已经被划入新的开发地段,老年公寓也包括在内。虽然目前还没有动工,家属们还是尽早做好后续安置的准备。”

 

又是拆迁,我愤懑地签下名字,转身走出老年公寓。

 

到处都在拆除重建,那些冰冷的机器迫切地剥去旧的骨血,建起一个新的黎江城——这就是北苑那些人想要的吗?一个崭新的城市?

 

我踢着街边的石子,顾不上琢磨那些西装革履的政客,满脑子只想着以后要住哪。

 

南岭是南边的第一个拆建点,而思故街则被纳入了第三个拆迁区。如今就连老年公寓也没能逃过相同的命运——

 

天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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